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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只狐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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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只狐貍

在第二天的中午,我填好了超自然研究社的入社申請書,畢竟我侍奉著的所謂神明,不就是超自然的其中一種嗎?

一切都是為了尊敬的神明閣下,為了更好地侍奉神明,聆聽神諭,傳達神意,賜福信眾…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是想找個清閑的社團混混社團分!

稻荷神!我,龍野愛,龍野家族的第三十四代長女,我們從明治時期就開始畢恭畢敬地侍奉您,與神社一起經歷過戰爭、流亡和經濟蕭條,所以請原諒我要小小地利用一下你去說服北信介。

思及此,我雙掌合十,在座位上低頭對看不見的神明表示著敬畏之意。

做完這一切後,我將入社申請書壓在國文課本的下面,等到下午放學後去交。

午休時間,自然是需要好好放松了,我拿出手機打算靠聽歌來打發一下時間。

百聽不厭的旋律在腦內循環,我的手指不由得跟著節奏而動,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自己的膝蓋,而且空氣裏還彌漫著一股米飯的甜香,閉上眼睛感覺我就像身處高級料亭之中,身上的稻荷崎校服都變成了定制禮裙。

由於太過沈浸,以至於我沒有註意到手機屏幕亮起,上面顯示著有幾條未讀的新簡訊。

等到午休快要結束時,我將耳機線拔出時才看見屏幕上明晃晃的[兩條未讀信息 from獨角獸]。

我假裝沒看見,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回包裏,角名倫太郎就坐在我的後面,現在回消息很明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。

下午第一節課,班主任中村老師走進教室,扶了扶鼻梁上圓且厚的眼鏡,目光掃視過所有人,隨後清了兩下喉嚨。

“在上課之前,我有一件事需要宣布,這個周五是新生的開學小測,測試成績將作為分配升學班的依據之一,請各位同學重視,以上。”

“現在把課本翻到…”

之後的話我就沒聽進去了。

*

下課後,藤堂有為子回過頭來問道:“小愛,你有決定好去哪個社團嗎?我有點擔心社團活動會耽誤太多時間。”

藤堂有為子想加入的是吹奏部,雖然吹奏部在排球社的襯托下略顯黯淡,但稻荷神的吹奏部也幾乎沒有缺席過全國大賽,所以平時的訓練強度自然不可能低。

“時間都是擠出來的,在社團活動結束後再補上就好,況且定期考試之前都會禁止部活,你不用擔心這個。”我鼓勵了她兩句,暗自慶幸自己想要加入的是個清閑社團,“我應該會去超自然研究社。”

“超自然研究社?小愛,你最好別去這裏。”藤堂有為子正色道。

我頭頂浮起一個問號。

藤堂有為子扶著額角,一臉嚴肅,“因為我在學生會和吹奏部之間徘徊,所以昨天也去了一趟學生會,聽書記偶然說起這個學期可能會被關停的社團,其中就有超自然研究社,沒有經費,高三生畢業後也沒有新生入社,這就是大多邊緣社團的最終命運。”

“怎麽會,難道那群中二病沒有變成高二病,而是全都回歸到現實生活去了嗎?”

“不。”藤堂有為子晃著食指,鏡片反光完全包裹住她的眼睛,“是因為這樣會被人說很遜,從而成為班級裏的邊緣人,只會在內心怒號‘現充都爆炸吧’的陰暗人士。”

為什麽你一臉過來人的樣子…我都不知道該心疼你,還是吐槽你了。

“沒關系,我入社之後不就算是新鮮血液了嗎?”對於藤堂有為子的話,我還是抱著樂觀的心態。

藤堂有為子露出柔和的笑容,“既然小愛執意如此,那我會為你加油的。”

接下來的是英語會話課,我自然是和藤堂有為子一組,一起練習著日常對話。

此時,出現在我們身後的聲音是——

角名:“Chance ball.”

宮治:“機會球!”

角名:“Block.”

宮治:“攔網!”

角名:“One touch.”

宮治:“一次觸球!”

角名:“正確率百分百,不錯。”

我回頭,“你們這也算是日常對話嗎?”

“排球就是我們的日常啊。”宮治不以為然地揚了一下眉梢,角名倫太郎雖然沒有出聲,但表情很明顯是在讚同。

可惡,無法反駁。

“那你們可以只對話,不要比出動作來好嗎?”我看向角名倫太郎的雙手,顯然還保持著一個扣球的姿勢,聽到我的話還反射性地往下打了一下。

角名倫太郎微微楞住,旋即一臉平靜地收回手。

宮治五官抽搐,捂著肚子正在憋笑。

如果我沒看錯的話,角名倫太郎的耳垂好像染上了一點薄紅,大概是感覺尷尬的緣故。

*

放學後,我給北信介發送了一條消息,說今天不和他一起回家了。

抵達超自然研究社所在的三樓教室,我一邊推門一邊道:“打擾了。”

“抱歉,我走錯了,我不知道這裏是軍棋社!”在和教室裏臉上黏著白色紙條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後,我迅速關上門。

“同學!等一下——”門被人從裏面推開,一個頭發染成紅色的男生匆匆叫住了我,他的臉上還掛著兩張沒來得及扯下的紙條,“你沒有走錯,這裏就是超自然研究社。”

*

安靜,令人窒息的安靜在活動室內蔓延,有如海嘯般拍打著在場所有人的背心,我手心蒙上一層薄汗,與超自然研究社的兩位社員相對而坐,兩只眼睛對上四只眼睛,表情全都緊緊繃起,簡直就像蛇、青蛙、蛞蝓的組合,或者說是墨西哥對峙*。

“龍野同學是嗎?”鼻梁上有一顆小痣的男生率先打破沈默。

“是的,1年1組的龍野愛。”我點頭,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蓋上方。

“我是超自然研究社的社長,酒井研也,那個紅頭發的是武藤勳,我們正在研究稻荷崎的七大傳聞之三——廁所裏的紅發地縛靈。”



研究傳聞的方式就是染和靈異同色的頭發嗎?我好像多少能知道這個社團面臨關停的真正原因了。

雖然我心裏正在吐槽,但嘴上卻還掛著敬詞。

“兩位前輩好,你們的研究方法真是獨具匠心呢。”

“嗯,都是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。”酒井研也的話語裏溢出幾分淡淡的驕傲,旋即話鋒一轉,“不過我們社團很可能會被關停,所以龍野同學還是去加入其他社團吧。”

“好吧,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。”我點點頭,拿起制服包走出了教室。

門被輕輕地合攏,我聽見裏面傳來嘆氣聲。

“唉,事到如今已經完全沒辦法了呢。”

“是啊,整個社團除了這間活動室就剩我們兩個人,沒有新生願意加入這種社團。”

“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很酷的事情。”

“結果遜爆了。”

“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超…”

聽不下去了。

“不,酒井前輩,武藤前輩,請不要說這種話,會被神明聽見的。”

我再次推開門,眼神堅毅地看向二人,“很抱歉聽了你們的對話,但我們人類對這個世界還知之甚少,很多領域都還屬於未知,所以不必這麽早就下結論。”

*

“所以你就一頭熱血地加入超自然研究社了?”聽筒那邊,北信介的聲音裏是壓不住的笑意。

“我本來是想找個類似於養老院的社團,結果一時興起直接說出大話,還說什麽要讓超自然研究社趕超排球社,打倒吹奏部,現在想想都覺得好尷尬,好想在稻荷神面前狠狠道歉。”

我現在的狀態就是——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,手機通話開了免提放在一旁,兩只手的指甲都快陷進榻榻米裏去了。

北信介終於忍不住,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。

“但小愛是巫女,既然能照顧好神社,那也可以在社團裏好好展現自己的能力吧。”

“對哦,現在女子高中生之間不是很流行占蔔嗎?什麽星座啊,塔羅啊,咖啡渣之類,反倒是傳統的神社占蔔被比下去了,要是可以利用好這一點,說不定真的能救活超自然研究社。”

北信介:“這個想法不錯,但我記得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巫女吧。”

“別擔心,這個我自有對策。”我嘿嘿笑了兩聲,又提起另一件事,“不過信介…我沒有接受你的邀請,對——”

道歉的話止在舌尖,被人溫柔地推回,北信介的聲音裏哪怕摻上了電流,都讓我覺得鼻頭一酸,“小愛不需要道歉,你才是做選擇的人,而我尊重你的選擇。”

在和北信介聊完後,我掛斷電話,這才打開獨角獸發給我的簡訊。

獨角獸「我發現我的前桌好像有點奇怪。」

獨角獸「午休的時候一直念叨著什麽神諭,信徒,侍奉之類的詞,還突然在座位上往前拜了拜。」

沒關系,我今天的尷尬指數早就突破了閾值,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呢。

而且我已經可以斷定獨角獸就是角名倫太郎了,不過他顯然沒有意識到暴龍獸與龍野愛的真正聯系也是同一個人,很好,優勢還在我這邊。

暴龍獸「你觀察得這麽仔細?」

本以為過了這麽久,對方不會很快回應,但沒等我放下手機,就收到了新簡訊。

獨角獸「沒辦法,我們是前後桌的關系。」

暴龍獸「我記得稻荷崎周圍就有神社,說不定她是在許願什麽的。」

獨角獸「她?你怎麽猜到是女孩的?」

…糟糕,一順手就發出去了。

暴龍獸「因為我的學校也有挺多女孩喜歡許願、占蔔什麽的,一般男生參與的並不多。」

獨角獸「我還挺信星座的。」

獨角獸「而且最近家裏的妹妹很迷塔羅牌。」

原來角名同學還有一個妹妹,但是!角名同學,這個時候應該順著我的話往下說才對,怎麽還拆我的臺,懂不懂看氣氛啊,氣氛!就算只是聊天框,也是會感覺到難堪的。

於是我打算整整對方。

暴龍獸「我猜你是一月底出生的水瓶座。」

多虧之前填的登記表,我還大概記得這幾個人的出生日範圍。

這一次過了良久之後,我的手機上才顯示接收到新簡訊。

獨角獸「你該不會是駭客吧。」

暴龍獸「你想象力很豐富。」

「慢慢想我是怎麽知道的吧,我要去看書了。」我發完這句話後,就開始覆習一下今天上課的內容。

學習和社團,我全都要,一切向北信介看齊!

*

次日,在校門口的時候,我和角名倫太郎偶遇了。

我:“早上好,角名同學。”

角名:“早。”

角名倫太郎比平時還沒精神,眼下泛起微青。

我:“沒有睡好嗎?”

角名:“嗯,稍微提升了一下電腦的安全系數,對了,你覺得靠占蔔之類的東西能直接猜中一個人的出生日嗎?”

我在心裏默默偷笑,而面色不改。

“這些東西都是很玄妙的,所以萬事皆有可能。”

聽過我的話,角名倫太郎的眉頭微蹙,大抵是在思考些什麽。

我們還沒走出兩步,就聽到身後傳來耳熟的聲音。

“我沒有遲到,為什麽要攔著我?”

聞聲看去,只見風紀委員攔下宮氏兄弟的其中一個。

風紀委員:“稻荷崎有指定的春季針織外套,你穿的這件不合校規。”

宮:“我知道了,記錄名字就可以進去了吧。”

風紀委員有些驚訝他沒有過多糾纏或是不配合,但很快就點點頭,“請問同學的名字和班級是?”

“1年1組,宮治。”

*

“我猜被攔住的人是宮侑。”我開口道。

角名:“嗯,畢竟治已經發消息給我,他十分鐘前就到體育館去早訓了。”

由於是同一個姓,所以排球社的球員們就直接稱呼宮氏兄弟的名字了。

我:“這是作弊吧,角名同學。”

角名:“這是信息差,龍野同學。”

我:“不過…你為什麽要用手機拍下來?”

我狐疑地看著角名倫太郎用手機記錄下剛才的一幕,他應該不是那種愛舉報的人吧。

角名:“一點個人的趣味。”

我:“看不出來,你還挺惡趣味的。”

角名倫太郎放下手機,嘴角微微勾起的樣子顯得他更像一只狡詐的狐貍,讓我暗自決定一點兒把柄都不能落進這個人的手裏,他絕對是那種畢業後可能不會再見面,但曾經的尷尬照片卻會永遠地存在於他的相冊,說不定還會分門別類地備份好。

“宮同學過來了,快走。”我看著宮侑正在往這邊走來,反射性地扯著角名倫太郎就躲在了一根柱子後。

等到宮侑走遠,我才聽到頭頂傳來悶悶的聲音,“我們為什麽要躲起來?”

這時我才註意到我和角名倫太郎挨得有多近,近到剛才我都能隱約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。

為了防止撞到我,角名倫太郎的一只手擡高撐在我身後的墻上,大概離我頭頂幾厘米的位置,另一只手的袖口還被我攥在手心裏,獨屬於運動系男生的熱氣蒸著我的臉頰,讓我的大腦停擺了兩秒。

終於反應過來的我猛然擡頭,卻一下撞到角名倫太郎的下巴。

他抽走被我扯住的袖口,倒抽了一口氣後用手捂住自己的下巴,而我則是趁機從他的手臂下鉆過去,“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,至於剛才,是我下意識地心虛了。”

“拍照的是我,你心虛什麽?”角名倫太郎收回他撐在墻壁上的手,眼裏寫滿不解,他的下巴處還有些發紅。

“還…還不是因為你拍照的時候我在旁邊,感覺就像共犯一樣。”我支支吾吾地說著。

“放心,找麻煩也找不到你頭上去。”角名倫太郎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嘴角的笑意讓人琢磨不透是諷刺還是安慰。

他往上提了一下自己的挎包,“我去早訓了。”

看著角名倫太郎走向體育館,我頓時松了一口氣,今天節目上還說射手座會有浪漫的邂逅,根本就不靠譜嘛,他還信星座,不如來信我稻荷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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